生命的感覺真好

  
            王人義 文  梁碧如
  

  雪地黃昏

  雪地的黃昏,你扶著老人在我身邊走過,在我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刻,我充滿敬意地望著你微笑,你卻羞怯地把眼從我臉上閃過,我站在房角的陰影之中,久久回望你伴著身邊老者緩緩前行的身影,那夜的黃昏,因為有了你,顯得特別的晶亮,特別的美麗。

  你大約只有十六七歲吧,或者更年輕一些。那老人是你的爺爺吧,或者你的鄰居,再或許是你一直照顧的孤寡老人?我不知道。但我確實知道的是,當你用你的愛去擁抱一位像兒童一樣需要扶助和關懷的老人的時候,你身上便閃現出一道天使一般的華光,映照著我們共有的四野,共有的那一個被雪裝飾一新的良宵。

  你其實不用感到羞怯。是呵,你的時間本應該屬於運動場、屬於國際互聯網,或屬于同年齡、年輕人又一個不寐的長宵。但因為愛,你把你的時間送給了這一寒冷夜空,送給了滿地的積雪,送給了靜悄悄的小道,送給了你身旁蹣跚而行的老人。你可能不知,在你無私地向這冰涼的世界,輸送人間的溫暖的時候,你也把一個溫馨、美好、充滿愛意的夜送給了我。

  這一切怎麼不叫我淚流滿面呢?當像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在世俗的激流之中爭相沉浮的時候,而你卻以你舒緩而堅實的步伐,和著一個老人生命的節奏,書寫自己人生的另一個詩章,一篇永不磨滅的愛之詩章。

  芳鄰

  我有一群芳鄰,無論是早上還是夜裡,當我從忙碌的工作,紛繁的思緒中平靜下來的時候,都會聽到它們唱給我的歌。每每聽到它們的歌唱,都會使我想到幼年的時候,聽到從母親的鼻子裡哼出來的歌。是沒有間隔的親近,是擁抱在一起的溫暖,是讓人平靜的安詳。他們是一群鴿子,住我屋檐之下。

  南去的大雁都飛盡了,頂著漫天的雪花,站在我屋檐之下,我尋索著我的芳鄰。停留在唇邊的,是我無法表達的邀請。我擔心它們怎麼能熬得過幾乎要延續半年的冬季,可憐它們在雪原之上覓不到任何的食物,更懷疑它們是否頂得住攝氏零下幾十度的嚴寒。我別無他法,只有跑進屋內,把室內的溫度調到最高,或許我室內的暖氣能透過天花板傳到它們的家裡,溫暖它們的窩巢,帶去我對它們生命的掛念。

 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,春天從我芳鄰的窩巢裡發動,隨著那一對展開的翅膀,帶到依然被冰封凍住的紅河,帶到還是穿著雪白厚厚冬裝的森林,帶到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。

  被凍得麻木的世界並不理會這麼微小的春的湧動,執著地用嚴寒冷凍起似乎已喪失的希望。然後鴿子們並沒有氣餒,依然雪地上歌唱,在寒風中歡舞,向著已經陌生的世界,用他們平安的歌喉,向著這個並不接納它們的世界講述著春天的故事,描述著綠色的美好,傳遞著平安的福音。

  遠遠地站在窗口望著它們,心中無限的感慨。我的芳鄰呵,經過了一冬缺衣少食的日子,你們從哪裡得來這毫無憂慮的喜樂?我的朋友呵,走過一個長長的嚴酷的冬季,你們又是從哪裡得來這湧流不息的生命活力?我深深地知道,是誰在它們的生命中看顧它們,使它們在沒有食物的日子依然飽足,在漫長的寒冷之後仍有蓬勃旺盛的生命;是誰把向這個世界傳遞平安資訊的責任交給它們,讓它們喚醒沉睡的田野,用雙翅撫去森林上的白雪,用胸脯溫暖堅固的凍土,用生命,帶著春天的平安資訊向四野展開,直到春天最終降臨這片土地,直到世界完全變成生命的綠色。

  我知道是誰。

  小狗和你

  你牽著你的小狗要從我身邊走過,可小狗卻攀上我的膝,黑亮亮的眼睛注視著我的驚奇,又回頭去看看含有歉意微笑的你。

  是的,你本來覺得略有歉意,後來看著小狗的酣態你笑開了,笑得好燦爛,躬身抱起你心愛的狗,撫摸牠光滑的毛,親吻牠的唇,然後側著臉對我輕輕地說了聲:“早上好,對不起!”

  是呵,我很好!在你問我的時候,心中突然生發一片的感恩,並真切地体會到心情的美好。為甚麼呢?當然是因為我從那小狗眼睛裡,看到那潛伏在動物本性之中的,對人的信任與友善;是因為我從你和小狗的親昵之中,看到那藏在人與動物之間,相依相偎的親情;是因為你作為一個真實的人,在越來越冷清的心靈世界,慷慨地投我以友善和溫馨。

  所以我對你說我很好,我的心情頃刻之間非常美好。正是因為你和小狗,在人與人、人與自然越來越疏離的世界,傳遞給我千古之前已經撒播開來的愛意,我當然感覺相當好!

  當你牽著一步一回頭、依依不捨的小狗離去的時候,我彷彿聽見一個聲音悄悄地對我說:我創造的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美好。我頓時好像走進伊甸園中,看到了那被愛所充滿的世界裡面的一切美麗。□

作者現居加拿大,從事福音工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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